20世纪70年代的司机

现在，汽车进入千家万户，据说呼和浩特市车辆已经达到80万辆。社会上，许多驾校如雨后春笋般相继组建，到处是为学员们提供方便的各种招生广告。虽然价格不菲，学员们却趋之若鹜，考驾照已经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很寻常的事情。可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考驾照虽然是不收费，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呼和浩特市人习惯把考驾照叫做考本。那时候，公安局没有车管所，交通队只负责在马路上指挥交通和处理交通事故。围绕着车辆和驾驶员的所有业务，都是由交通系统一个叫做汽车监理所的单位负责的。呼和浩特市汽车监理所在文化宫街，十几个监理，是呼和浩特市解放初汽车行业的前辈或交通学校早期的毕业生。那些前辈都是一二级老驾驶员，有着丰富的技术和经验。监理所的职责，除了为全市新车上户和机动车年度检验，还有一项重要职能就是负责驾驶员考试的相关业务。

那时候呼和浩特市车辆很少，小汽车多数集中在党政机关，全市没有一辆私家车。一些厂矿企业大宗货物运输，是和汽车相对集中的几家专业运输公司挂钩。少量货物时会用自备车辆或雇用畜力车来承担，就连学校也是如此，我念书时，母校呼和浩特市第一中学，就用自己单位的马车拉运学校所需的后勤物资。

汽车司机是一个人们向往的职业，在那个物资供应匮乏的年代，开车的人活动范围大，可以淘换呼和浩特市短缺的细粮、肉、蛋、食用油及各种难得一见的商品。专业运输公司把这种现象称作捎、买、带，当年是明令禁止的，原因是绕路费油，实际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司机之所以被当时人们青睐，还有一个原因是司机的工资和粮食定量以及劳保待遇等标准都高于其他工种。那时候，驾驶员分为五级十等，最高的是正一级，最低是副五级。一个1958年参加工作、15年没有调过工资的重工业二级工，工资是41.5元，如果考了驾照，工种定为司机，不出两年可以变成驾驶员副五级，工资是44.3元。除了基本工资，出车还有补助，长途每天0.8元，市区0.6元。重工业工人粮食定量每月36斤，而司机为40斤。司机们劳保待遇更是了得，除了劳动布工作服外，还有雨衣、雨鞋、线手套。冬天头戴皮帽，上身穿着白茬皮袄，下身穿着白茬皮裤，手上皮手套，脚下大头鞋，有的甚至是马靴，走在街上神气十足。难怪当时社会上就有“汽车轮子一转、给个县长不换”的俚语。当年全市几家专业运输公司成了人们向往的单位。

1971年呼和浩特市政府出于战备的需要，组建了一个“呼和浩特市战备汽车队”，隶属于当时的“城交局”。那时候的城交局是交通、城建、邮电3个局，在“文化大革命”中合并成的大局。呼和浩特市战备汽车队的位置恰好也在文化宫街，和汽车监理所前后院，同属城交局管辖。后来，呼和浩特市战备汽车队一度交由市政府人防办管理，称作人防车队，但两年后又回归到了与城建局、邮电局分家后的交通局。就在那年，交通学校毕业的我和林学院毕业的杨英，先后调到了呼和浩特市战备汽车队。那时候，车队只有20多辆汽车，40多人。我俩在队部曾经兼任多职，分别担任生产调度、计划统计、劳保后勤和财务代理。

汽车监理所规定，一辆车只能办理一个学习执照。监理所对于各单位报送的办本申请，更是一丝不苟严格把关。我们战备汽车队是新建单位，根据车队的发展和战备的需要，决定给解放车都配备副司机。人们把那些学车的副司机称助手，也有人称作徒弟。于是，八九个当年分配来的复转军人，加上车队的刘端书记（抗战时期老军人）、杨英和我的申请表、体检表，集中后由我报送到监理所。专业运输单位的车管人员是可以办理学习本的，而且不占指标，况且战备车队刚刚组建，指标有的是。这样，我们3名管理人员和这些复转军人一起，年底领到了学习本。接下来那些助手们都开始跟车学习，我们却因为日常工作忙，只能见缝插针。

那时候，汽车的牌子很单一，考试的车仅限于载重4吨的解放牌汽车和载重2.5吨的跃进汽车。这些人要从最基本的工作开始学起，当时对助手有个顺口溜叫：“每天出车3件事，加油（燃油、润滑油）、加水、敲皮带（检查轮胎气压和风扇皮带）。”凡是带助手的司机，对徒弟要求很严格，发动车时很少用马达起动，而是要助手用摇把摇车。为了安全，还在副驾驶位置上连接了一个刹车踏板，助手遇到紧急情况，师傅可以帮助刹车。寒冷的冬天，用喷灯烤车都是助手的活儿。行车路上没有修理厂，没有配件店，车辆发生故障，全部由司机自己排除。只有行驶到一定里程后的例行保养，才会送进本单位的修理厂。那些年，专业运输单位用这种方法培养出的司机，基本功非常扎实。我和杨英没有时间专门跟车，只能在周日跟着执行任务的车出去，到的最多的地方，是周边那些当天可以返回的旗县。“移库”是最不用发愁的，哪辆车回来早就抓个差，找个地方去练上一阵子。

那时候领取了学习执照，必须半年以后才可以参加考试，所以汽车监理所一般每年只安排两次考试，而且不收取考试费。1972年，将原来的两次考试合并为一次，推迟到年底才进行。

考试内容分理论和实际操作两部分，理论部分又分为机械常识和交通规则，这些需要死记硬背。考场没有固定的场所，一般是在监理所的会议室，如果参加考试的人多，也可能借某个单位礼堂或会议室。考题实行抽签而定的办法，每组的考题都不一样，连考几天都不会窜题。文化水平低的人可以选择抽签口试。

实际操作分3部分，移库、路考（山区驾驶和市区驾驶）、另外一项是故障排除。那时候参加考试的人员，应对考试非常认真，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山区道路考试是从呼武公路12公里处开始到15公里处调头返回，这条路当年等级很低，被背人称作“蜈蚣坝”，山高、坡陡、弯急、路窄。在这里要进行坡道起步、下坡减挡、山路调头等动作。经常有考生因为油门和离合器配合不当，在坡道起步时熄火或者向后溜车而被刷下。好在我们练习时都是拉着货物的重车，所以对于考试时的空车便不在话下。我心里最没底的要算是排除故障了，考试的时候，考官在汽车上人为制造故障，多数是油路或电路。为了这个排除故障，当年我经常向车队师傅们请教，油路电路故障如何区分、怎样排除。在我考试时，考官在汽油滤清器入口处塞了两根火柴，车虽然能启动，怠速也正常，就是提速不给力。我按照师傅们的嘱咐，首先排除了电路故障的可能，因为如果是电路，车是轻易发动不着的，即便能着，发动机怠速也不稳。判断出是油路故障，然后从汽油箱开始卸下油管一段一段地查，很快就把故障排除了。

1972年，我顺利地拿到了大车的实习驾照。所谓实习驾照，其实是在学习本上盖了个“实习驾驶员”的方条章，半年后没有事故，再换成正式驾照，准驾车型是除了大客车，其他方向盘式各种车辆都可以驾驶。值得一提的是，在拿到驾照的第五年，我曾经一度离开办公桌，钻进驾驶室，在专职驾驶员的岗位上一干就是7年。有了这几年积累的经验，至今仍然可以驾轻就熟。文/姚一平

本文来源：北方新报